所谓时光

详细内容

一

　　是七月初的一个夜晚，我躺在有凉风拂过的房间，躲在六月背后开始幻想的时候，我依旧张开着我的双眼，感觉黑暗正吞噬着我内心仅存有的一丝光明，没有顾城的那种激昂，我泄气地呆望着窗外那片浓郁的黑……

　　Echo，我仍然喜欢幻想，仍然是那个别人看上去无忧无虑，却老爱在黑暗中自寻烦恼的家伙。我喜欢光亮的颜色，可是它被黑暗湮没了，所以我只能幻想。

　　Echo，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喜欢叫她那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像是旷野中放纵而又抒情回荡的声响，感觉有一种希望的气息正铺天盖地地迎面吹来，我们都是喜欢绿色的孩子。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让我想想。噢，是去年的九月一日，我来到Echo隔壁的宿舍，找她同学聊天的时候，Echo突然站出来，微笑着说很面熟，感觉很早就认识，也许是上辈子吧。我当时友好地朝这个陌生的女孩笑笑，因为我惊讶于这样的开场白，喜欢这种随和大方的性格。直到现在，我还是把随和大方看成是Echo最大的优点，尽管她其他方面也很优秀。　　没有人会在熄灯前的最后五分钟，陪着一时来兴要吃棒冰的我奔到小店，等我们买到后气喘吁吁地回宿舍，被正在关门的宿管处阿姨嘀咕的时候，我们会偷偷地幸灾乐祸地笑，然后大口大口地吃着一种叫做“”绿野仙踪“的刨冰，我喜欢这样的名字，喜欢这种单纯的快乐。

　　二

　　我的生日是在十一月，那时我和Echo已经混得相当得熟了。Echo送给我一块粉红色的水晶，Echo说没有找到绿色的，可是Echo，我依然像爱着绿色那样爱着它，我叫它石头，后来的后来，Echo就叫我石头。

　　我爱听音乐，只是到了“罢黜百家，独尊”小齐“”的地步，那时Echo听JAY的歌，Echo说很好听，要我也听听，我满口地回绝，现在想想当时真的像茅坑里的一块石头。好在Echo没有生气，只说听JAY的歌并没有坏处。后来我就听他的歌，并且疯狂地爱上了这种曲风，我才发现原来听歌和学习一样，应该广泛汲取。我敢肯定当时之所以听JAY的歌，绝对是因为Echo的那句别具一格的话，我是个奇怪的家伙，Echo说她也是。

　　就在我把那句自认为很经典的口头禅“我发现”传入Echo的宿舍，然后她们宿舍里的人张口闭口就说“我发现……”，人人都像哥伦布第二代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Echo还是没学会，我就很懵懂，可是Echo居然说她不想学，因为她要做一个独特的自己。我当时很想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家伙 ！可是，我又发现那是Echo常说的一句话，我就只能闷着不出声了。

　　三

　　印象中，Echo时常带着微笑，有着两个漂亮的酒窝，Echo说她严肃的时候样子很吓人，我说那你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Echo笑着说很难看的。有一次我看到她哭了，很伤心的样子，可是一点也不难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学会了等待奇迹。

　　我拍动思绪的翅膀，飞到那个灰色的六月，那时我正为考试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其实多半是干急，因为我知道这次我完了，数学我铁定是要拖后腿了，我那时的心境和老年人看到落叶萧萧的残景所发出的感慨一样，显得苍白无力。

　　在我为此而伤感的时候，Echo就会像长者一样来安慰我，其实我知道那段日子她比我还要难受，然后我就会收敛起那份悲凉，呵呵地傻笑，大叫一声：“没什么了不起，到时候说不定我头脑开窍了。”Echo听后会笑起来，两个酒窝欢快地呈现出来，很可爱，也很漂亮。

　　我不知道那个美丽的微笑的背后是否隐藏着一丝忧伤，或是真正的会心的笑，是对美好明天了望过后所诠释出来的吗？我不得而知，是难忘的记忆。

　　一个晚自习过后的黑夜中，Echo哭了，我问Echo为什么要哭，Echo起初矜持着那份忧伤，只是低声抽泣着，我一再地追问，Echo终于释怀了那份矜持，还是因为她的小阿姨，那位年轻的女子，三十多岁就患上了肝癌，很严重，那时她已不住院了，Echo上次看望她是在病房里，原本苗条的身材因为病痛而显得臃肿，Echo描述时闭着眼睛，声音因难过而断断续续，Echo说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然后就泣不成声了……我当时很内疚，居然找不到一些话来安慰，只是脑海中飘零着一些“物质决定意识”，“主观必须符合客观” ……那时我很想拍自己的脑瓜，只是我还没下手，就阴差阳错地唱起了歌，虽然我清楚地知道，五音不全的我，即使多么的努力，还是会把一首好听的歌唱的支离破碎，而且与主题也是格格不入的。但是，我要的只是歌中的那一句“我还傻傻等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天”，唱完那句，我就对Echo说：“只要耐心地等待，会有奇迹出现的！”说完后，我又觉得挺对不起政治老师的，平时她那么用心地教我们……那句话虽然唯心却不违心，感觉Echo听完后声响小了些，我心里才掠过一丝宽慰。

　　后来，Echo告诉我她一直没打电话回家，是因为她记着那句话“我还傻傻等待奇迹出现的那一天”！Echo揣着那份心愿平静地参加了期末考试，又平静地回家了。

　　暑假没过几天，很意外地接到了Echo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压抑，沉沉的让我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我确实听到了一句话，一瞬间，我觉得所有的花瓣都在满世界地乱飞，一片一片地惨烈绝望开来。

　　Echo，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想象着在六月三十日的早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向一个正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女子身上，她看着灿烂的阳光，微微地笑了，可是笑得绝望。巴尔蒙特的一句话在我眼前飘过：为了看阳光，我来到世上。想着想着，我竟有了掉泪的悲怆感，我紧紧地我着话筒，说：“Echo，你的小阿姨终于解脱了，虽然是以我们愿望之外的另一种形式，奇迹还是没有出现在我们身旁，但我仍然相信它的存在，我还会继续等待的！”然后，我默默地挂了电话。

　　四

　　Echo，当我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止不住地忧伤，我真正地感到了人生的残酷，那抽象的，理念中的东西是我们如何也藏不住的，也是无法主宰的。

　　Echo，我们相识快一年了，我仍然喜欢绿色，仍旧是那个数学成绩一塌糊涂的家伙。

　　Echo，我们有着相同的笔袋，小小的，浅绿色的，可是我们买的时候，还没有认识。我当时在店里看到它的时候是欣喜若狂的，可是后来才发觉我买它，其实是用来摆设的，我不用它来放文具，因为我的课桌上只有一支廉价的圆珠笔。我没有铅笔，因为我不爱做数学题。我通常会用做数学的本子来乱画或是写着玩玩，有时我会觉得那很无聊。

　　Echo，我是念文科的，用高一时班主任的话来说，我是个理科白痴，她说得对，就像很肯定她上的语文课那样肯定，所以我无奈而又欣喜若狂地踏进了文科班，我依旧听不懂数学老师的讲课，课上眼神相遇时，我还是会傻傻盯着她看，如同看ET一般，然后自己心里偷偷地傻笑，那时我总会想她真是个天才，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和她那样讲起数学来滔滔不绝，那该多棒啊！可惜到了现在，我对数学还是停留在五窍通了四窍的水平上，好可悲啊！

　　Echo，我说过数学考试是我最难受的事。当监考老师发下试卷，我摸着长长的卷子，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就为这张卷子可惜，它一到我的手上价值就全然不同了，可悲呀！更让我受不了的是还有一张雪白且光滑的草稿纸，我拿着卷子，盯着它看，没仕么奇迹发生，邻座高一学生的草稿纸上凌乱不堪的一些数学符号让我羡慕不已，Echo，我那时很想用那张稿纸给上帝写封信，寄到天堂里去，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万一他正缺个掌管冥币的伙计，而我的水平他是绝对信不过的，所以那时我能做的，只是泄气地盯着两张纸发呆。

　　我没有等到奇迹，Echo，我的数学成绩烂得要命。

　　当我揣着那张成绩单，走进老屋，看见正处耄耋之年的爷爷正兴致勃勃地吃着饭，时间的刻刀在他额头上刻上了挥之不去的皱纹，他的背驼得像背了一口锅，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他见了我很高兴，问了一些话，我像吵架似的回答他，他的听力十分的差劲，尽管我竭尽全力的叫喊，他还是没听清，只是指着耳朵尴尬地笑，露出了两排雪白的假牙，Echo，我那时百感交集，很想哭，可我还是无奈的笑了笑，推开了老屋的后门，走近了那条小河，窄而湿润的石级上，爬满了青苔，上面承载了无数人的足迹，残留的记忆中，那里有年少的我拿着满分的数学卷子奔向正在河边洗衣的母亲身旁所遗留下来的欢乐的痕迹，两岸葱郁的树木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蝉躲在树枝上扯着嗓子拼命地叫喊着，河里的鸭子也在绿荫的庇护下追逐嬉戏，那溅起的一连串水花，恍惚间，使我看到了时光的细流正悄然地淌过，感觉一种叫做淳朴的东西正在慢慢地幻灭，我低着头静静地离开了。

　　屋内，爷爷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穿过老屋的刹那，我回望了一眼，发黄的墙壁上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只是迷离的双眼再也看不清了，我上前凝视，等我看清时，一瞬间，我的眼泪全都涌了上来，面对着那些幼稚的阿拉伯数字，我的鼻子酸得厉害。

　　五

　　Echo，我仍然相信奇迹，仍然是那个站在时间里，却喜欢消磨时间的家伙。

　　Echo，我们从不认识到成为知己，我感到了时间这东西的奇妙。

　　Echo，生老病死是亘古至今不变的规律，只是我很迷惘，我们究竟是在长大还是在变老？

　　Echo，我终于明白这世上奇迹是有的，只是概率太小了，所以奇迹是只能相信而无法等待的。

　　走到窗前，对面已经没有灯光了，黑夜它依旧沉默着，猛然间想起一句话：在没有太阳的时候，我们有月亮。在没有月亮的时候，我们有星。在没有星的时候，我们有火。在连火也没有的时候，我们还有眼睛，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的时候，我们依然可以向前，因为我们的心灵中有光明。

　　Echo，我又平静地躺在了明天的起跑线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