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生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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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班时间，海西市长张自明驱车前往政府大楼，行至第一中学门口，道路被一群学生挡住。远处校门口似乎有几个竹竿挑着白色的横幅，还有几根挂着白幡在晃动。许多焦急上班的人的责备声和学生们起哄的喧闹声与汽车喇叭鸣叫声交集在一起，路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已经有了两个交警到达现场疏导，但是从校门涌出来的和刚到校门的学生汇集在一起，根本就无法马上驱散人群。张自明想，这样下去肯定会将道路堵得死死的。

　　张自明决定下车到前面了解情况。他对任何突发事件有着敏锐的反映和解决问题的冲动。

　　他挤进人群往校门走。司机小陈着急了，车子停在路中间，他打开车门带上市长的文件包跟了上去。越往里走越挤，人流好象涨潮之水，一阵阵涌向外边。张市长在兼任警卫员，从少林寺下山参军的中央警卫局战士小陈的帮助下，一步步朝校门接近。情急之中小陈冷静地往110挂电话，他带着命令的口吻对接警的警察说：你们赶快组织警力到一中门口，张市长已经单独往现场去了！

　　张自明在小陈的帮助下，挤到校门前，两个男生挑着一面横幅，上面写着“西门庆同学出殡仪式”。四个抬棺材的学生在横幅下面，手里还握着竹杠。张自明看清了这具用三合板拼装起来的棺材，上面没有盖，里面躺着个身穿校服，手持鲜花脸色红润的男生。这是搞什么鬼？他心里骂了一句，上前俯视了一下这个男生，生气地问：“你有病吗？”

　　男生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中年人是谁，他爱理不理地瞄了张自明一眼，又闭上眼睛装死。

　　棺材周边的同学们被这种恶作剧撩起了疯狂的热情，他们对棺材里的学生叫喊：“西门庆走好！离开这个学校！”

　　一阵哄笑掀起人流的涌动。学生们巴不得今天上午不要上课，就在这里看热闹，相信老师们不会批评他们，法不责众嘛。

　　忽然有人喊，快给潘金莲让路。一个化妆时尚的女生呼天抢地高呼：“老公啊，你怎么就撇下我走了啊！”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前面的同学拍手起哄，后面的同学不知道怎么回事要往里挤，人流开始变得骚动起来。

　　高年级同学把持着棺材周围，不让低年级同学靠近。

　　张自明知道必须把这个漩涡的中心移开，他高声喊：我是张自明，请同学们离开校门口，大家到操场去。

　　有同学认出这是经常在市电视台频道露面的张市长，便对抬棺材的那几个人说，你们快把棺材抬走，不要玩了，这是张市长！

　　听到张市长在现场，并且要求同学们到操场，那些怕事的同学作鸟兽散，潮水往校门里面慢慢散去。

　　躺在棺材里面的男生爬起来，满不在乎地朝张自明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好像说，你市长又能把我怎么样？

　　一脸尴尬的“潘金莲”女同学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呆看着张市长。

　　张自明对赶来的校长说，“你赶快组织同学们到操场集合，我今天要给他们上一次课。”

　　紧张极了的校长和老师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迅速将同学带到操场，按照顺序排好队伍等待市长说话。

　　张自明叫来校长，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话。只见校长将几个老师叫来，一起将那些横幅和招魂幡搬到旁边，放在市长脚下。

　　一位老师上来将无绳话筒递给张自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了起来。“同学们，今天是我来海西任市长第一次在学校跟同学们讲话。而这个第一次来的这么偶然，这是个别同学刚才的创举促成的。”

　　他向那个自称西门庆的男生看了看说：“这位同学创造了咱们海西建市以来的一个创举，可能也是咱们海西市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创举。这个创举将在海西市的历史上留下一笔。但是，历史是给后人看的，后人怎么评价这件事咱们现在不知道。即使后人的评价是褒奖的，但是，你们在今天，在现实生活中，却给大众带来了不便，这个不便的代价就是刚才发生道路拥堵，给所有赶路的人带来的麻烦。

　　我来问问这位同学，你上演的这出戏的创意是谁？”张市长将那位躺在棺材里的同学叫了过来。

　　这个男生还是刚才那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他嘴角流露一丝冷笑，心想，反正咱们不读书了，大不了你开除我。

　　男生将头发朝天一甩，有些自豪地说：“我自己的创意。跟其他同学无关。”

　　张自明笑了，他说：“那你是个奇才。你知道吗？这个创举在世界上还有第一个更早更有名的。那是由一个英国大学生首演。说来也巧，这个大学生叫西门"；凯瑟克，其中有两个字与西门庆同样。后来他到香港担任了英国在香港最大的企业的总裁。”

　　张自明看到“西门庆”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仔细听这个与他具有共同创意的英国CEO的结果。张市长故意停顿了一下，让西门庆看到他在看他的表情。那西门庆有些害羞地将目光移开。他看市长并没有要拿他开刀的意思，反而将自己的事情跟国际知名的大财团老总相提并论，他已经被张市长臣服了。

　　张市长继续演讲：“西门1942年出生于英国温切思特市，从著名的伊顿公学毕业后，考入世界名校剑桥大学。但是西门仅仅读了一年书就厌烦了，他别出心裁地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葬礼。他躺在棺材里，让同学将他抬出学校大门，表示从此离开校门。这种玩世不恭的做法让他父亲暴跳如雷，认为这个孩子‘孺子不可教也’。

　　西门于20岁进入怡和公司，1982年到香港公司出任董事。不久登上统治香港最大洋行的大班尊位。就是这个年轻时候的“浪子”，将“香港电灯有限公司”出售给李嘉诚，成就了香港中资企业打的一个漂亮的收购战案例。这个故事在描写李嘉诚的书中可以找到。”

　　张市长停了下来，让那位高三同学走近来，对他说：“希望你以后也能够真正出名，成为咱们海西市的一个名片。还想休学吗？”

　　那‘西门庆’同学尴尬地摇头说：“我要争取考上北大，为今天的事情做个好结局。”

　　张市长抬起头对操场同学继续说：

　　“现代年轻人，或者说90后的年轻人生长在一个没有英雄没有楷模的年代，所以那些歌星影星成了自己追求的偶像。有些年轻人为了标新立异，创造了许多令我们这些中年人目瞪口呆的举动。我觉得应该提倡创新，这种创新是爱因斯坦似的创新，是比尔。盖茨似的创新。我希望刚才那位同学的创新能力将来可以为我们海西市带来一个意外的收获，为今天这个场景写下后记。”

　　张市长看了看手表说：“同学们，今天我占用了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表达了一个现任市长对刚才发生拥堵情况的意见，你们可以当作耳边风，可以嗤之以鼻，但是，我希望你们记住一点，在法制社会，任何人的游戏都要服从游戏规则，否则将给没有参加或者不愿参加游戏的人带来不便，而自己也可能要面对游戏成本比较高的结局。”

　　张自明眼角看到那个自称潘金莲的女生，她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对他说的这番大道理不由自主地频频点头。张自明觉得应该让这个女生也长记性。他朝她看了看点点头，说：“你刚才表演的能力很强，可以考虑报考中央戏剧学院。但是刚才这幕话剧并没有得到学校的批准，所以你的演出只能算一出闹剧。这样一来，你应该当心今后人们在茶余饭后讨论你是西门庆的老婆。如果你今后的相公小鸡肚肠，他会不会老是拿这个来开玩笑呢？来责备你呢？”

　　张市长看了一下表，又抬头看下面那些被他的讲话吸引了的同学们，他觉得还有时间再讲一些。

　　“同学们，我今天再多说一点题外话。欧洲有家商学院，以培养高素质人才而闻名。他考察学生的方法很奇特，在入学考试时，有这么些考题，比如，企业破产拍卖后，还剩下1美元，如果你是企业主，将如何使用这1美元？又比如，上帝为什么取亚当的肋骨，而不是取夏娃的肋骨创造人类的另一半？还有这么一道题，如果你发现自己的一个手指感染了恶性病菌，不立即切除会导致整个手臂感染，但一时无法确定哪个手指被感染，你该怎么办？美国前总统里根的助理国务卿凯塞斯也曾经在这所学院读书，他就对这道题表示反感，认为有些残忍。但是学院的老师是这么理解的，善良和残忍是相对的。刽子手执行法院判决，执行死刑犯的过程也是残忍的，但它却是合法的。商业竞争是优胜劣汰，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残忍的。一家企业的成功必定使其他家同类企业破产，甚至导致个别企业家破人亡。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创造更简捷的机会、更多的财富，去消除这种残忍的阴影，为更多的人带来幸福。”

　　学生们都被市长的口才所吸引，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张自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们如果将自己的兴趣放在探索方面，将会不知不觉地在探索过程中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这个世界还有许多问题需要你们去解答，需要你们去探索。我多么希望在咱们这个年轻的城市出现一些改变世界的英雄。我相信，在今天的同学中，一定有商业精英、有文化奇才、政治新星。

　　校长同志，我建议，今天‘西门庆’同学的错误就不要追究了。只有两种错误是必须杜绝的，一种是打架，二是偷窃。如有违反必定开除。这是因为打架带有暴力倾向，偷窃是道德缺陷。这两点完全违背现代商务规则，未来的商务精英是不能有这种恶习的。”

　　操场鸦雀无声，同学们包括老师都被张市长的故事吸引了。校长打心里佩服市长的口才，他自己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通过演讲让同学们静悄悄的站着专注聆听。

　　司机兼警卫小陈见市长讲话即将结束，便请110特警回去。他知道张市长肯定会责备他为了这点小事情动用警力。

　　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从同学们手中响彻上空。同学们兴奋地送张市长走出校门。

（完）